南京首座民用机场——明故宫机场的变迁

图1：1939年的明故宫机场。

在南京，提起金城集团人们并不陌生，而提起明故宫机场，很多人仅仅听说过名字，更不会将二者联系在一起。当你夜晚站在龙蟠中路216号金城大厦的楼顶俯瞰贯通东西、南北的市区两条大动脉——中山东路和龙蟠中路车水马龙繁华的景象，看着眼前那大片静谧夜色中被绿荫环抱的金城集团老厂区时，你一定很难想象56年前以及更久远时代的模样，难以想象这里所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巨变：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明故宫机场旧址，而在未来，这里即将矗立起一座现代化的航空科技城。

由皇城与宫城两部分组成的明故宫机场位于明故宫西南部，曾是明初洪武、建文、永乐三代皇宫，长达54年。朱元璋定都南京，“命刘基等卜地，定作新宫于钟山之阳，在旧城（南唐城）东，白下门（大中桥内）之外二里许”，就是今明故宫所在。直到1421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南京明故宫渐趋冷落，此后数百年间，宫殿和宫墙基本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残垣碎瓦的废墟。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出于军事的考虑，将其西南部开辟为机场。

明故宫机场旧址

南京是我国兴办民用航空最早的城市之一，第一座机场是小营机场，建于1912年。民国十六年，因为小营机场场地有限，起降困难，国民政府在明故宫遗址修建一条跑道和几间简易棚屋，建立了明故宫机场，由军政部航空署管辖。

作为南京首座民用机场、首开夜航航班的明故宫机场西临秦淮河支流、北接中山东路，东接御道街，南靠明御河，建筑物大部分在西面，东面是跑道，当时野草丛生，野兔野鸡等时有出没，常有打猎者前来狩猎。

明故宫机场原系国民党中央、中国两航空公司及空军运输二大队所在地，国民党专机组的飞机也在这里起落。机场修建后，经历了三次扩建。1929年，国民政府对明故宫机场进行了首次扩建，将原来的土跑道扩建成800米长的碎石道面。扩建后的明故宫机场始开上海——南京的民用航线，逐渐发展为军民合用机场。1936年，再度扩建机场。1947年，明故宫机场进行第三次扩建，拓长跑道、新建候机室，还增加了夜航灯光设备。南京解放后，由于机场紧靠市中心，地形局促，四周高层建筑多，净空条件差，明故宫机场渐渐淡出历史舞台。

1950年8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航空机务处第21厂（空军21厂即后来的南京金城机械厂、现在金城集团的前身），迁到明故宫机场。曾任金城机械厂党委书记的俞新泉回忆，当初迁入明故宫，按部队建制，全厂分为飞机修理等六个所，全厂员工达500多人。“来到南京之后，为了降低水位线，大年初一便开始挖秦淮河，清除淤泥。”对于俞文禄老人来说，当年的挖河令他印象深刻，“过程非常艰苦，河面已经结冰，平均每个人要负责几立方，沿河工厂每年都要负责清理。”

由于场地大，四周杂草丛生，防止国民党特务破坏，靠军区总院的明故宫机场到光华门的范围内，四周都围有通电的铁丝网。从现厂区到光华门，就在这条X形的跑道，俞文禄等人为了做好维护跑道的工作，在杂草丛生的机场，白天工作，晚上扛枪放哨，保证安全。修好的飞机、发动机要试车，当夜深人静时，下关都能听到试车声，附近的医院和院校有意见，当了解到工厂任务的特殊性，也就谅解了，因此，当时的21厂在南京名气不小。

“工人三班倒，班班见领导”，金城集团离退办支部书记李武军提起当时在21分厂压铸车间当工人的情景，想起了这句当时流行的顺口溜，生动地记录下当年领导以身作则、带队巡查的情景。

之后，明故宫机场几经移交，里面除了有空军21厂以外，先后有华东空军工程部、华东空军后勤营房管理处、中央民航局、空军电台等单位驻扎。1956年，曾为迎接印度总理尼赫鲁访问南京在机场降落而抢修厂区东侧主干道。随着航空工业发展的需要，解决辅机与主机的配套矛盾，工厂当时修理的两型发动机任务严重不足，且发动机试车没有隔音装置，噪音很大，严重影响市民、医院、学校、机关的正常学习和工作。1958年5月，工厂性质由飞机发动机修理改为附件制造厂。回顾这段历史，俞新泉百感交集。建国初期，国家百废待兴，要建设的项目太多了，当时全国有个重点建设的计划，航空工业的建设是重中之重，占20多项。已划归航空工业局的南京金城机械厂，是我国航空工业最早的企业之一，基础好、场地大、交通方便、人才济济，因为地处一线城市等客观因素，没有被列入重点项目。“但金城人并没有因此而泄气，而是以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精神来建设和发展我们的事业。”2001年，原中国航空工业第一集团公司金城集团有限公司与中国航空附件研究所联合组建新的金城集团有限公司，一个经过强强联合的“新金城”宣告诞生。金城从60多年前的一个修理小厂发展成今天拥有航空机电液压、轻型动力、进出口贸易等多个产业的大型航空企业集团也同样是一大巨变。

记忆中的老房子

金城集团老厂区的西边，龙蟠中路穿厂而过，而东边中山东路灯火通明，夜色里现出都市的繁华，看着日新月异的城市面貌，岁月在流淌，变换了它的容颜。听着老人们的诉说，想象曾经热烈的工作场景，曾经的喧嚣，也随着军品和民品产业的搬离而渐渐散去。

图2：24号楼。

24号楼、1号厂房、108号厂房、119号厂房、112号厂房……曾任人事副厂长的沈行球一一走过这些斑驳的、留着无数风吹雨打印记的老房子。“这里民国时曾经是导航指挥台，挂着风向标，后经过多次改建，为金城机械厂的冶金分析化验室，后为保卫处办公场所。”沈行球所说的是俗称“八角楼”的119号厂房，该厂房一层层高5.2米，金城集团的史料有记录的时间是1940年。因形状八面而得名，属于明故宫机场附属建筑。

图3：119号厂房即“八角楼”。

再往东走，隔着厂区宽阔的水泥马路，与“八角楼”遥遥相望的是一号厂房。这座厂房按照苏联的设计进行建造，也是为满足当年生产的需要。据沈行球介绍，当初建设时的条件异常艰苦，为了省钱，由车间工人晚上自己去挖地基，天冷时用手炉取暖，这种艰苦奋斗的精神回想起来不禁赞叹。“看到御道街28号曙光新村的老房子，就不免想起和苏联专家在一起的日子；看到一号厂房的大车间，就想起上世纪50年代白天工作干活，晚上不计报酬挖地基流汗的场景。”那种工作状态，是现在年轻一代很难体会得到的。

正如俄罗斯作家果戈里所说，“当诗歌和传说都缄默的时候，建筑还在说话。”眼前的一座座建筑物就是一代代金城人筚路蓝缕、艰苦奋斗历史的见证者。

南航前身与火爆的职工礼堂

由于当时的金城机械厂技术力量比较雄厚，1952年，中央第二机械工业部第四局决定由金城机械厂负责筹建南京航空工业专科学校（现南航前身）。同年9月，厂政委邓永清调任该校校长，四所所长沈景玺调任该校任教务主任，一大批技术人员调入该校任教员，学生全部从部队中抽调，在机场的东端建校舍，金城机械厂的车间为实习场地，当时是一边生产、一边建设、一边教育，任务十分繁重。现在航空工业的科技队伍中，南航培养的各种人才约占四分之一以上，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金城机械厂功不可没。

图4：一号厂房。

102号和105号厂房当年主要用于修理蚊式机、美国C46等飞机，经过1955年改造后，成为黑色铸造厂房和热加工车间，后来被改为厂礼堂。据郭应如回忆，那段时间，厂里面开会都没有地方。文化大革命后，机库改造成了能够容纳3000余人的大礼堂，从此全厂干部职工不用再在露天里开会了。这里曾是南京市最大的职工礼堂，刘晓庆等明星都来这个大礼堂表演过；放电影时，场场客满，鼎盛时期从早上忙到晚上，一票难求。上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南京城市文化生活日渐丰富，大礼堂的设备不能满足要求，开始租借给国际展览中心。1979年，金城机械厂开始实施军转民，研发摩托车民品。刚开始，军品和民品在同一个车间进行生产，一两年之后，各自独立。展览中心搬走后，这里就变成摩托车生产装配车间，生产AX100金城摩托，形成了一条成熟的生产线，在国内非常先进。摩托车生产线分离出来，搬往江宁湖熟镇，这里就闲置出来，出租给今天的月星家居使用。

如今，中航科技城在明故宫机场旧址即将崛起，这标志着金城的历史翻开崭新的一页。现存建筑除金城大厦外，将保留7处，根据需要进行功能置换或者改造。主要包括民国时期的工业厂房、民国建筑、1号厂房、南大门以及西安门遗址东侧景观用房等。其中，最早作为机库的108、109、112号厂房，以及119号厂房（即八角楼），将结合建筑设置成画廊、高档奢侈品集合店、民国建筑协会等，成为开放式街区南京风情商业街的一部分；1号厂房将改建为科技艺术中心，将继续发挥它们的作用。

“钟山风雨起苍黄”，早已搬离主城区的，远在江宁的金城集团航空军品和摩托车等民品生产车间里热火朝天，又是一番蓬勃发展景象。而飞机跑道以及老厂区曾经的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如今已随风渐渐远去，但总有一些岁月的痕迹和记忆难以磨灭，留下那些静穆无声的、凝固的建筑物，历史在这里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