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家、最近的心：4位守台人和他们的妻子

　　图：导航台一家人在“开心小菜园”里采摘蔬菜。

两个“80后”：张金勇、王旭和他们妻子的故事

　　秋冬之际，西安的早晨常常被雾霾所笼罩。虽然已经过了8时，但天还没有大亮的意思。张金勇背着电脑包，提着行李袋，跟往常一样出门上班了。他的目的地是离西安100多公里远的商州导航台。

　　张金勇2006年来到商州导航台当机务员。他的新婚妻子张蕊也在西北空管局工作，上班地点是西安咸阳机场。每当张金勇换班那天，小两口儿会一起在厨房做早饭。你掌勺，我当助手，其乐融融。张蕊单位的班车就在楼下，每天8时20分发车。今天两人又一起下楼，在班车点依依不舍地话别后，张金勇就带着记者，坐公交车前往西安长途汽车站，登上9时15分开往商州的大巴。

　　商州导航台位于秦岭山麓的深山腹地商洛地区，肩负着民航西北地区空管2号航线上民用飞行和所辖区域军用飞行的导航任务。台站职工每一周到两周倒一次班，每次倒班需要从西安坐140多公里的长途车。在2008年沪陕高速通车之前，由于要翻越秦岭的几个山头，路程更长，一个单程就得六七个小时。

　　张金勇还清楚地记得，有一年大雪封山，长途车被迫取消。为了按时赶到导航台，他买了当天11时的火车票。这是一趟每站必停的普通客车，直到晚上19时，张金勇才赶到商州。而导航台台长黄光明还有过更“惨”的经历：1997年冬天，由于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312国道大堵车，他早上10时从西安出发，直到第二天18时才到。

　　深秋的秦岭，层林尽染。远山近岭，黄一片，红一片，绿一片。而路边的农家院落前面，也是玉米金黄、柿子火红、蔬菜碧绿。也许是5年往返近百次的缘故，张金勇对窗外的美景已不再有新鲜感。也许，他在想着早点从同事手中接过看护设备的重任？也许，他还在回味着与妻子告别时的酸楚？

　　是啊，“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小两口儿的浓情蜜意一直令单位同事“羡慕嫉妒恨”。张金勇和张蕊的缘分好像是上天在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两人都是民航子弟，双方父母也都姓张，两家的电话号码前7位完全相同，只有最后的号码一个是“0”，一个是“1”，而他们两家安装电话时，两个小张才刚刚出生！

　　与张金勇一起分到商州导航台工作的王旭也是今年刚结婚的“80后”，新婚妻子徐乐与王旭在高中、大学时都是同班同学。由于刚怀孕，怕舟车劳顿影响胎儿，这次就没随团一起来慰问。但慰问团带来了一段徐乐在家拍的视频，也算是给王旭的一个惊喜。

　　“老公，我现在身体状况很好，请你放心。公公婆婆那里我会经常去看望的，请不要牵挂。你在山里一定要注意饮食和休息，安心工作。山里蚊虫多，我给你和你的兄弟们每人带了一瓶蚊不叮，请代我转交给他们。”视频的背景音乐是两人第一次去 KTV唱的歌曲《月亮代表我的心》。王旭看着、听着，不觉激动地流下了眼泪。他也让慰问团带回一段视频：“老婆，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宝宝。我会认认真真工作，注意饮食起居，请你放心。让我再唱一遍《月亮代表我的心》，算回赠给你的礼物吧！”

　　11时刚过，张金勇的手机忽然响了。手机那头传来妻子关切地询问：“到哪儿啦？今天路上顺吗？”“还好，只是高速好像又有什么事，我们的车半途又走312国道的老路了。”“到了记得给我来电话哦！”“好的。”

　　几百里的山路充满危险。一次，张金勇和王旭一起来上班，那时沪陕高速刚通车，一辆油罐车在隧道中突然失控打转。幸亏长途车司机眼明脚快，急踩刹车，大巴在离油罐车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下。还有一次，也是两人同时乘车，半路上一辆小轿车飞快地超车过去。王旭轻声对张金勇说：“他开这么快干什么？再快就要出事了！”话音未落，那辆小车已经撞翻在公路的护栏边。

16年以台为家：黄光明、何伟和他们妻子的故事

　　长途大巴在12时15分终于开进了商州车站。天开始下起蒙蒙细雨，张金勇出站打了个出租车，很快就来到了坐落在城边的商州导航台。

　　导航台建在一个山坡上，大门紧闭，院落寂静。张金勇走进一层的值班室，与已经值了一周班的何卫疆进行工作交接。

　　何卫疆告诉张金勇，今天早上全向信标设备（DVOR）主机发生故障，已自动切换到备机。他上山去查过，判断是副载波门限告警。虽经过简单修理，但现在设备还是不稳定。于是两人又一起上山检修设备，经过半小时的修理，故障终于排除了。

　　何卫疆与台长黄光明是同班同学，1994年毕业于兰州民航中专。1995年1月商州导航台开台，何卫疆就与黄光明一起来了。16年来，两个人先后在当地恋爱、结婚、生子，导航台二层的两个小套间就成了他们俩的家。两个人的孩子相差一岁，读幼儿园、小学时，隔壁的孩子经常到宽敞的导航台院子里玩耍。院子里经常回荡着孩子们的笑声。今年，黄光明在西安新分到了房子，暑假期间就带妻儿搬过去了。于是，原本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寂静了许多。

　　从山上下来时，何卫疆的爱人许丽萍已经做好了手擀炸酱面和两个凉菜。台里有个惯例，交接班时大家总要在一起吃顿自己做的饭。

　　许丽萍在商州中医院检验科上班，工作非常忙，值夜班更是需要精神高度集中，24小时随时都可能有病人呼叫。黄光明的爱人李坤在商州汽车站工作。在和何卫疆、黄光明谈恋爱前，小许和小李根本不知道民航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导航台是干什么的。每次来导航台，黄光明和何卫疆都会耐心地向她俩介绍各种设备仪表的用途。现在，两个“贤内助”都知道了，只要是设备上的红灯亮了，就说明设备不正常。

　　许丽萍说：“过去亲戚朋友见了我们总要问导航台是干什么的？我会帮着解释，是给飞机发信号的！亲戚朋友总感到特神秘，天上和地下是怎么联系上的？现在坐飞机的人越来越多了，人们也渐渐开始了解、知道导航台的重要性了。”

　　许丽萍对记者说，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夜里设备出故障。有一年小年夜，是个大雪天，半夜机器突然报警。黄光明和何卫疆同时冲到屋外，冒雪跑到山上查看。不一会儿，两人又回来把图纸铺了一地，逐一线路比对排查。接着两人再上山，并不断地与西安值班室电话联系，直到找到原因后才下山休息。许丽萍说：“这时我才第一次感到导航台守台人的重大职责：警报就是命令，故障不排除，不能休息！”

　　吃完面条，按惯例要去后山巡视无方向信标（ NDB）设备。NDB设备所在地离导航台约20多分钟的路程，记者随何卫疆、张金勇一起上山。天上正下着蒙蒙细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冒雨上山，没走几步皮鞋上就沾满了泥水。好几次记者险些滑倒，全靠何卫疆、张金勇及时扶住。何卫疆向记者介绍说，这条土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脚泥，但他们每天都必须上山巡视。这个山包原先是坟墓群，夜里漆黑一片，刚来时晚上巡视确实有些害怕。

　　晚饭后，记者与大家一起坐在客厅里聊天。何卫疆是本地人，从小在商州长大。他热爱这份工作，16年来，除了出差、学习，他一天也没离开过导航台这个家。黄光明在今年夏天搬到西安前也和何卫疆一样。他们每天上班都在家里，而每次下班又都在台里。

　　黄光明说：“找媳妇首要条件就是要孝顺、贤惠。有一年中秋节，我在外学习，小李一个人坐长途车回我老家陪我父母过节。1995年我在台里过第一个春节，以后几乎年年我们两家都在台里过春节，有时我们把父母接到台里来。春节我们要值班，家里忙里忙外都是媳妇们的事。”

　　常年的守台工作让他们对一切报警的声音特别敏感。一次，黄光明带媳妇、儿子回老家过节。在与父母聊天时，隔壁孩子玩的遥控汽车突然嗡嗡作响，黄光明条件反射地拉住小李起身向父母告别：“我们台里的设备报警了，我得赶紧回去！”定下神来，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

　　夜深了，整个导航台陷入暗夜的寂静之中。寂寞像屋外墙上的爬山虎，慢慢地爬满了整个导航台的院落。只听到远处秋虫的呢喃和细雨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白居易的诗“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倒挺适合今晚这里的气氛。

　　过一个孤寂的夜晚并不难，但连续一周、两周呢？连续五年、十年呢？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缘才能相聚，有心才会珍惜，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这是商州导航人最喜欢的歌——《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商州导航台共4个人轮流倒班，长年累月地生活在一起，每天面对的是熟悉的面孔，每天重复着那些单调得不能再单调的事情，精神上的寂寞成为最可怕的敌人。但他们“以台为家，以台为荣”，经过不懈努力，获得了“文明单位”、“青年文明号”、“标兵台站”、“先进职工小家”等称号。他们在空闲地上开辟“开心小菜园”，像一家人那样一起栽种各种蔬菜。记者在菜园子里就看到了、花椒、玉米、辣椒、茄子、大白菜等蔬菜，长势喜人。

　　除了开展登山、羽毛球、乒乓球和棋类等活动外，他们还热爱两个人的篮球赛。黄光明擅前锋，张金勇擅中锋。他们在院子里装了个篮球架，休息时就练习投篮。现在，黄光明罚球的精准度在商州已经小有名气。

　　他们积极参与驻地精神文明建设，积极为学校、孤寡老人、灾区献爱心；他们树立了爱岗敬业、积极进取、乐于奉献的民航台站精神，16年来有力保障了航路的安全和畅通。

　　就是这样一支小团队，建立了有自身特色的规章制度。记者在墙上看到了《日常巡视的四要三不要》、《无烟台站》等多项制度。他们排除各类急难故障的故事更是生动感人。张金勇告诉记者，在一个寒冷冬夜，设备突然出现故障，为了节省时间，及时抢修，黄光明一路小跑来往于山上山下，路上滑倒了好几回，手被路旁的枯枝划破了，腿被路上的台阶磕青了。可他顾不上先包扎一下伤口，因为设备在报警，保航路安全是第一位的！黄光明与大家一同坚持到最后，经过一夜抢修，设备故障终于排除了。

　　16年来，正是这群默默奉献、忠于职守的远台人在地处偏远的秦岭腹地有力地保障了台站的正常运行。16年来，设备正常率99.99%，导航保障率100%。

　　记者手记

　　守台的工作是寂寞而清苦的，而记者眼前的这群守台人是快乐而充实的。黄光明说，快乐不是上天安排的，而是要靠自己去寻找的。是啊！记得有人说过，快乐就像自然界中的空气，无处不在。快乐并不复杂，只是对一时、一地、一事的考量，只要能满足需求，哪怕是小小的需求，你都会感到快乐。换个想法，转个念头，你就会在平平常常的生活中随处获取点点滴滴、源源不断的快乐。

　　当你仅把工作视为谋生手段时，你将会视工作为负担，很难从中产生乐趣和激情；而当你把工作视为表达自我的主要方式时，你就会对工作乐而不疲，努力从工作中获得满足感和充实感。

　　记者从商州导航台守台人身上看到的是：寂静地工作并快乐地生活着。